第6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-《窈窕美人(重生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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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皇后见圣上说起云滢的时候略有几分高兴,    心下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,也道不明酸苦辛辣,只笑笑道:“妾也盼着贵妃能为官家生出一个皇子来,    到时候还请陛下不吝恩旨,大赦一次。”

    虽然皇子的生母是云滢,    这叫她有些不大痛快,但是皇后知道圣上或许会有自己的亲子心里也高兴得很,    “妾已经吩咐过了,    这些日子宫中有什么滋补贡品全紧着贵妃,    她将身子养好才是头等事。”

    皇后不要宫人侍膳,她是知道皇帝喜欢吃什么的,    虽然是她的寿宴,    可桌子上摆着的有好些都是圣上爱吃的菜,她自己站着动手,    要给圣上夹一点过去,    但是却被皇帝给制止了。

    “今天是你的好日子,哪里还能劳动皇后,”圣上不大习惯皇后这样伺候他,    皇后以前虽然服侍君王也恭谨,    但没到这种程度,    她也有自己的傲气,“这些事情有宫人,    你坐着用膳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圣上同皇后成婚也有七年了,    有些普通的祝贺话也是会说的,他执起茶盏向皇后劝饮:“皇后芳诞,朕不便饮酒,就以茶代酒,    愿梓潼年年有今日,岁岁有今朝。”

    皇后听着这些话,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,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:她所愿的不过就是皇帝能每天过来陪自己说说话,但她同皇帝的关系做不到这一步,也只能是年年今日、岁岁今朝,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才有可能坐下来好好说一说话。

    “妾今日邀官家来,也是有些事想要同官家说一说的,”皇后笑着叫宫人过来侍膳,不经意间道:“太后娘娘同妾说起,贵妃这是为后宫开了一个好头,将来说不定宫中还有更多皇子和公主降生。”

    圣上用膳的手一顿,他不会听不明白皇后话里的意思,但最终也只是看着宫人夹了些素菜到他面前的盘中,“贵妃身子不大好,怀孕也是件耗损精气的事情,若是一举得男朕也就足意了,何必叫她生那么多。”

    女人怀孕哪个不是难受得很,但圣上却只想与贵妃有孩子,还觉得辛苦了她,这才叫皇后棘手,她神色微微一怔,方莞尔一笑:“官家这两日还没见过柔嘉公主,她被周婕妤养得极好,妾见了也喜欢得很。”

    原本延寿公主病歪歪的,柔嘉公主又是圣上的第一女,因此显得更贵重一些,现在皇帝有了贵妃,竟像是第一回    做父亲似的,将心思都放在了贵妃身上,虽然也时常过问两位公主,可到底不如原先那样看重了。

    圣上知道皇后忽然提起柔嘉公主,大概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,也不接话,只是看向皇后。

    “妾有时候也有些遗憾,若是膝下能有一个自小养大的女儿便好了。”

    皇后鼓起胆量,双目含有期盼地瞧向圣上,“官家,咱们是多少年的夫妻,您说过妾是中宫,要什么都不为过,我知道您不喜欢我这般的女子,妾也不强求您到坤宁殿来,只是为官家引荐一些合您心意的姑娘,若是她们生了孩子,无论男女,称我做娘娘,妾也就足意了。”

    圣上淡淡道:“朕知道皇后的心意,乐寿郡君如今不是留在内廷了吗?”

    他没幸过的女子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也得了郡君名位,皇后还有什么不知足的?

    当初周氏生公主的时候还是个没正式名分的嫔妃,她如果真的喜爱女儿,那个时候抱到坤宁殿里养着也没什么人好说。

    无非就是想像太后那样,又得要个皇子,还得有个愿意不将自己记载玉牒上的生母。

    “是妾从前不清楚官家的喜好,所以钱氏也不得您的喜欢,”皇后从前确实存了一点私心,她举荐美人,但不会将绝色引入后宫,省得给自己找麻烦,但是现下却知道这样不过是费力不讨好,“但是这次也从民间选了几位貌美的娘子,人生得千娇百媚,性子也好,若是官家有兴致……”

    “斟茶来罢,”她一开口,圣上便知道皇后的用意了,这种引荐嫔妃的事情她没少做过,无非是盼着后宫能多有几个孩子,但是他现下并没有这种意思,便也只唤了宫人过来换茶:“朕今日是来陪皇后用膳的,咱们夫妻不论旁人。”

    说是不论旁人,论起贵妃的时候也不见皇帝不高兴,皇后略微有些被噎住,但终究没有说一句诸如“那在陛下看来贵妃当不是外人”的酸话,只是让袖砚过去斟茶。

    袖砚在皇后身边许多年,对圣上的口味也知道一二,她见圣上坐在那里不怒而威,战战兢兢地端了一盏用龙凤团茶新煎出来的茶汤,茶盘放在桌案的一侧,替换了旧的茶盏下来,双手平举过顶,将一盏热茶奉给圣上:“官家请用茶。”

    茶盏是厚重的质地,那热气一时半会儿传不到人的手上,但是这样一来一回,袖砚心里本就存着事情,稍有些拿捏不稳,圣上的手方搭到杯沿她便松了手。

    伴着一声惊呼,名贵的瓷器在圣上靴遍碎成细碎的小片,虽然袖砚竭力护着,热茶没有烫到皇帝,但是茶盏落地的一瞬间,里面的茶汤还是溅到了圣上的外裳。

    朱红衣袍的一角被沾染上星星点点的深色,不光是袖砚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,磕头如捣蒜一般,皇帝身后站着的内侍也跪了一地。

    皇后连忙起身,她不好过来太近些,只前踏了一步关心:“官家可烫到了没有?”

    江宜则万万没有想到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也这么担不得事,后悔没自己上前接了再递给皇帝,便也以额触地,不敢说一句求饶的话。

    圣上是不喜欢那种跪了一地、求饶之声聒噪两耳的场景,但是眼下是皇后的寿宴,一屋子的人坐的站起来,服侍的内侍和宫人也跪了一地鸦雀无声,其实也有些扫人的兴致。

    皇帝本来就不会因为一点因为意外而服侍不周的小事同下人置气,何况又是皇后身边的宫人,总得瞧一瞧中宫的颜面。

    他低头见那宫女白净的手腕都有了淡红色的大片烫伤痕迹,额头沾血,淡淡道:“地上都是碎瓷,你也不必磕头,下去寻人找些药膏,朕换身衣裳就是。”

    玷污天子的常服这种事情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圣上若计较起来,赏一顿廷杖也是有的,但是皇后的千秋,圣上随口施恩也就将人这样饶过去了。

    皇后斥了袖砚一句,叫她谢恩退下,自己行了一个叉手礼请罪,“官家恕罪,凝清殿的更衣处与浴间便在西侧殿,妾让内侍提灯,引您过去更衣沐浴。”

    皇帝本也没有留寝的意思,只是过来用一顿膳,倒不用这么大阵仗,“皇后不必忧心,朕只换一件衣裳,再回来陪皇后用膳就是。”

    内侍们寻了灯请官家移驾,皇后微微福身相送,等到确定圣上已经出了殿门,才搭了身侧宫人的手起身。

    “叫人赏赐些上好的烫伤药膏给袖砚,就说是我赏她的,这两日好生歇着,不用来伺候了。”

    皇后坐到了一旁的榻上,也不再去看满桌佳肴,倒不是因为皇帝走后她不能动筷,而是她已经没胃口了。

    “叫人把这些都撤了吧,陛下说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,这些个菜早就要冷透了。”皇后恹恹道:“把我那套茶色的罐子拿过来,你们都下去。”

    宫人们应了是,盛装了佛米的器具被人用托盘拿了上来,随后内侍们放下了珠帘,都退到了外间。

    莹白的佛米铺不满浅浅的罐底,女子纤长的玉指从大坛里拈了一粒填入其中,随后将这一小罐佛米举过肩,让灯烛清晰地照耀出米粒的形状。

    她双目怔怔地把米洒了一盘,佛米从半空中落下,在早已经准备好的托盘上跳跃,如大珠小珠落玉盘,哗哗啦啦响了片刻,终于重新归于一片死寂,偶尔有一粒米被女子拈起放入瓷罐里,才会发出一声轻响,反而将内室衬得更加幽寂。

    那锁在榻边匣子里的铃铛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,虽然价值百金,但那终究不是真正的情郎,不过是个冷冰冰供人排解寂寞的小玩意儿,还比不得长膺的唇齿功夫,皇后怔怔望着西侧殿的烛火,盘子上的佛米就一粒粒被人捡起。

    周而复始,似乎在这长夜里永远没有尽头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凝清殿没有圣上素日的衣裳,但御前的内侍们现下去取一套新的来也不费不了多少时间,圣上虽说不怪罪,但见衣裳如此也皱了眉。

    他虽然说过云滢不必等,但是现下明光堂里也没人能约束住她的,还不是贵妃愿意怎样就怎样,她万一等到太晚,发现身上的衣服换了样子,只怕是又有好大一场官司。

    内侍们提了灯在前面走着,江宜则借着光亮看清圣上面色,低声道:“官家宽心就是,奴婢让人寻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裳,虽说需要费些时辰,但也不会教贵妃看出不妥。”

    他是做事极精细的人,圣上当然放心,但是被人窥破心中所想,不免笑着骂了他一句:“你倒是机灵得很,眼里只瞧得见贵妃吗?”

    江宜则不慌不忙,笑着应道:“奴婢是官家身旁的人,当然眼里只有官家,只是怕贵妃夜里睡不安稳,连带着您也忧心。”

    西侧殿是皇后平日沐浴更衣之所,也有一方宽阔浴池,引活水入殿,皇帝没打算在凝清殿里留得太久,只让内侍引路到更衣之所。

    殿内熏香冉冉,圣上已经过了许久殿内不焚香的日子,乍一嗅到这样怡人的香气还微感诧异:“这是皇后新制的香吗?”

    皇后选香的品格还是很高的,这种香料的味道虽然暖,但不会叫人觉得过分浓烈,闻之似有少年情窦初开,怦然心动之感。

    内侍躬身答道:“回官家的话,这是之前先帝来行宫时留下来的香料,行宫里老一点的人说凡帝王驾幸内廷,必焚此香,奴婢们不知官家喜好,因此便按旧例来的,总不会出错。”

    先帝为了生出一个儿子来,一直不断地在纳后宫,行宫美人如云,就算是天子身体强健,也难免会力有不逮。

    就算皇帝从前并不知道这种香料,大抵也能猜到这是什么用途了,他略皱了眉,想要问出这香料配方的心思也就淡了,御前的内侍见圣上面色不大好看,连忙去将香炉拿走,开窗通风。

    晚风带有未消的暑气吹拂进来,并不叫人觉得舒爽,圣上倒也不会像是女郎一般娇气,稍微受一点热就扛不住了,没让人再费事拿冰盆过来,只是端肃了面色斥责,“往后朕再驾临,不必燃此香。”

    天子所好,下必焉附,他的一举一动一向是底下人最关注的事情,这些东西先帝没少用,他也不好说自己的父亲,面上冷淡些,叫人知道自己并不赞成就足够了。

    皇后的内侍见到御前的人将东西拿走的时候就已经很害怕了,连声应承了下来,如蒙大赦地出去。

    那香气幽微,却十分动人,天子又旷了许久,这一点香气就足以叫人起了反应,江宜则替圣上宽褪外面被茶水染湿的衣裳,解开圣上腰间玉带时不免避开眼去。

    皇帝也略有几分恼怒的意思,别说是取常服的内侍还没有回来,就算是回来了,他这个情状也不好去见皇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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